【瑶奋】A组的后生想睡我

      “你说什么......?”

      站在门前的秦奋听罢一愣,手里的酒杯晃了晃,冰凉的酒液溢在指缝间。那个站在门口涨红着脸僵着肩背的男人声音有些低沉,险些被湮没在KTV包房的欢歌热舞里。

      “我说我想睡你。”


 

 


                  瑶奋/A组的后生想睡我

 

 

 


01.

      “听说昨晚A组有人跟奋哥告白?”

      “A组不都是些大老爷们吗?两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告白......?”

      “哎呀不是,人家想和奋哥发生肉体关系怎么了嘛,我们奋哥这么人见人爱树见花开雄性也不例外的嘛!”

      宿醉已经够折磨人了,这还没到公司呢,就在微信群里遭到同事的揶揄三连,秦奋只想打个地洞把他们都埋进去。他佯怒凛声发语音呵斥了两句,便拎着公文包进办公室。

      进门左拐第三间便是他们业务部B组,与A组隔着一面墙——哦还有一盆即将枯死的绿萝——不要问他们到底是如何把生命力极其顽强的绿萝养死的,一群糙汉能不把自己饿死已经很不错了。

      他对着那盆枯黄的绿萝摇摇头,寻思着要不下次他们组员秦子墨犯二时拎过来顶绿萝罚站算了。

      “啊。”

      右边健步走近的男人发出短促的低呼。他下意识地偏过头去,却见昨晚在KTV对他语出惊人的始作俑者愣愣地望着自己。

      头发有点乱,大抵是怕迟到赶路给风吹的。个头挺高挑,就是一身排骨缺乏锻炼给瘦的。穿着很轻便,简单的白衬衫黑西裤搭了双运动鞋。昨晚没太看清,这孩子眉宇清朗明眸大眼的,倒也长了一张女同事都喜欢的面相。

      这个素来基本毫无交集的业务部A组的小后生昨晚在公司聚会上闯进他们B组的KTV包间,义正言辞地对他说想睡他。

      一想起这段小插曲,秦奋就觉得脑仁疼。但那孩子看着怪实诚乖顺的,他一个B组组长也不好逾越职权对A组组员发什么火,加之昨晚闹哄哄的,也没编写出什么下文,只能讪笑着说了句“早”。

      “早上好。”

      那孩子毕恭毕敬地对他鞠了一躬,随后一溜烟钻进A组的办公室里。

 

 

02.

      秦奋一进门,果真又被群里轰炸他的那几人簇拥了起来,询问着被一个男人说想睡的感想。他一把捞过最好欺负的秦子墨来了个锁喉杀,闹完了才不以为意地应道:“难道你们都没玩过真心话大冒险吗?”

      “昨晚他们A组在玩真心话大冒险,他选了大冒险,到我们B组对进门见到的第一个人告白。”用眉毛想也知道平常基本不打照面的竞争小组同事怎么可能会暗恋自己,“而我刚好站在门口。就这么简单。”

      “可是奋哥......”沉迷韩剧的实习生左叶打断了他的推理。“万一人家选的是真心话呢?”

      “真心话是现场回答,不需要去告白好吗!”秦奋气鼓鼓地应着,想拍拍这孩子的脑袋瓜又不舍得,只好呼在试图狡辩的秦子墨头上。秦子墨委屈,但秦子墨一定要说:“那万一他的大冒险是对暗恋的人告白呢?”

      最后秦奋只能以组长的威严来扼杀这群熊孩子的扭曲思想。

      话说回来,那孩子叫什么名字来着......?

      他点开与A组组长韩沐伯的对话框,敲了几个字又删删减减,最后只发了一句没头没尾的挑衅:“这个月等着被我们组吊打吧!”

      然后收到了一个黑人问号的表情。

      中午下班后,他们会在写字楼一层的餐厅吃饭。上下电梯加吃饭不过半小时,回来还能睡个午觉。他下班比组员稍晚几分钟,于是到餐厅时已经排起了长龙。排队,缓慢地前行,点餐。拿出手机展示付款码时却被身后伸来的一只手截了胡。

      “?”

      秦奋挑了挑眉,回过头看到那个害得他被揶揄一上午的A组后生把手机收回裤兜里,冲他讨好地笑笑,又钻回原来的队列里。

      他低低啧了一声,接过收银员的取餐牌寻了位置坐下。

 

 

03.

      “我可以跟您拼桌吗?”

      三两分钟后,那孩子就拿着取餐牌来到他面前。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旁边的几个空位,点点头由得那孩子在自己对面坐下。

      待那人坐下,他轻咳两声,状若无意地明知故问:“你是A组的人?”

      “是的,我叫靖佩瑶。”

      声线低沉富有磁性,北方人优越的字正腔圆。怪好听的,他想。昨晚会这么觉得,也不全赖酒精的作用嘛。趁着他放空的间隙,靖佩瑶又随手拿过点餐的小票,用指甲盖在收银纸上划了一会儿,递给他。

      灰色的划痕拼凑出“靖佩瑶”三个文字。

      “哦,哦。我叫秦奋。”

      “我知道......昨晚很抱歉,我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靖佩瑶不尴不尬地接了话,“他们让我到隔壁包间对见到的第一个人告白。”

      “我猜也是这样。”秦奋揉了揉手里的收银纸,不自觉地蹙起了眉头,“所以你请我吃饭是为了赔礼咯。”不对,重点好像不是这个——“在你的认知里,告白就是想睡?”

      少年,你的思想很危险啊!

      秦奋突然为祖国的未来感到深深的担忧,顺带儿腹诽了一顿韩沐伯——这是怎么带的后辈?好好的苗儿都给长歪了。随后他才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不能以貌取人”——这孩子明明长了一张老实巴交的诚恳脸,也有一双清澈动人的桃花眼,怎么就总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我没好好谈过所以不太清楚......喜欢的话,不就会想睡吗?”

 

 

04.

      秦奋在餐桌上好生教育了靖佩瑶一顿,临上班才放了这个思想危险的后生。等电梯时发现自己手里还捏着一团纸,苦恼了一轮“丢掉写着别人名字的纸条好像不太礼貌”“带回办公室好像哪里不太对劲”,最后不动声色地放进了衬衫口袋里。靖佩瑶还规规矩矩地跟在他后方,乖巧懂事的后生姿态令他很是满意。

      分别时他拍了拍靖佩瑶的肩膀叮嘱了一句“好好干”,后者用力地点点头,咧着嘴角笑。

      回办公室毫不意外地又被秦子墨追着吵吵了好一会儿“奋哥和瑶哥什么时候认识的难道你们昨晚一夜定情了吗说好的真心话大冒险果然是真心话吗”,长句子不带标点停顿听得他都接不过气,蹂躏了对方的头发一把,他才捕捉到话里的重点:“瑶哥?”

      “对啊,瑶哥。”

      “你认识他?”

      “我们俩同期入职的,当然认识啦。”

      号称公司交际花的B组组长秦奋都不认识的隔壁组的小后生,秦子墨认识,而且听称呼好像还挺熟络。

      “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他?”

      “哎呀!”被他锁在怀里的秦子墨冲他眨巴眨巴眼睛,欠兮兮地应道,“可能是聊到他时奋哥光顾着欣赏我的盛世美颜了吧......诶?这是什么?”

      眼看衬衣口袋里的那团收银纸要被摸走,他连忙攥住秦子墨作恶多端的手,旋即自己先行取出纸团丢进纸篓里。

      “秦子墨你给我把上周的报表重新整理一遍!”

      “是——”拖着长音应完,秦子墨又小声嘀咕了句“奋哥心虚了”。

      他才不心虚,他有什么好心虚的。

      但要是被发现纸条上写了靖佩瑶的名字,好像有点......微妙?

 

 

05.

      平日里业务部两个小组互不干涉,职员们忙于业务奔波互相竞争,便也鲜少打交道。A组的人员也不少,能叫得上名字的只有组长韩沐伯和一些或资历深或性格外向的同事。于是在认识靖佩瑶以前,秦奋总觉得哪怕办公室只隔了一道墙,彼此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普通同事。

      可一旦知道了一个人的存在,见到对方的几率就会提高很多。

      上下班前后脚进的电梯,开会时偶尔打的照面,点餐时隔着老长的队伍也能一眼认出认识的人。有时在茶水间见着了,便顺理成章地闲聊几句。

      “韩沐伯跟我夸过你。”

      这天在茶水间看到靖佩瑶顶着疲惫的黑眼圈来盛咖啡,秦奋一手捧着杯子一手架在饮水机上,试图以大前辈的姿态来鼓励对方:“他说你脑子转得快,什么东西都一学就会。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OK的。”

      其实韩沐伯几时跟他夸过谁,他俩恨不得把对方的得力助手都挖到自己身边来才好——当然只是这么拌拌嘴而已,每个月的业绩排名一出来,赢的那方还是会乖乖掏钱请对方去喝酒。

      “您跟伯哥很熟?”靖佩瑶显然抓不到重点,忽略他的好意天马行空撞上了边角,“我以为两个组长应该挺想弄死对方的。”

      秦奋笑了笑,不置可否:“那作为他的下属,你想弄死我吗?”

      “我?”

      靖佩瑶垂头看了看手里的咖啡杯,旋即抬眸望着他,不紧不慢地应道:“我想要你的微信。”

      桶装水的水源灌进饮水机的贮水罐里,“咕咚”一声晃了晃。

 

 

06.

      没等他与靖佩瑶的聊天记录堆满一页,那边厢的秦子墨就毫无预警地把靖佩瑶拉进他们几个玩得要好的同事群组里。

      起初大家还为靖佩瑶的加入而起了好几天哄,“我们之间出现了一个叛徒”“不,他只是一个觊觎奋哥肉体的男人”“大田哥的肉体由我来守护”......秦奋总会选择关闭微信用枕头捂住自己的脸,寻思着隔天如何虐待秦子墨。而另一位当事人既不搭腔也不反驳,迟疑片刻回以一只哈士奇的表情,傻兮兮的,意味不明。

      反观靖佩瑶发给秦奋的信息,都是些无关痛痒的琐事。原以为只是后生碍于礼节勉强与他搭话,但持续一个多月的“晚安”还是难免令人浮想联翩——虽说上一次见到这种蹩脚的攻势,已经是在堆满灰尘的青春片里了。

      他该不会是真的想睡我——啊呸、喜欢我吧。

      每天睡前收到来自靖佩瑶简短的信息,秦奋都会不由自主地这么想,而后为自己的妄加猜测羞臊得脸红心跳直跺脚。

      群里每天各种吃鸡邀请斗图大赛闹闹哄哄,嘀嘀嘀的提示音惹得他有点儿心烦意乱。于是他点开最吵闹的秦子墨的对话框,发去一个恐吓的表情。

      “哎呀奋哥我和瑶哥吃烧烤呢你来不来!”下一秒丢来一个定位。

      “你小子是想要我去帮你们买单吧!”他佯怒着回了信,又切回靖佩瑶的对话框,最后一条信息是十分钟前一句不温不火的“晚安”。

      这人怎么自顾自地说晚安又自顾自地跑去跟别人吃宵夜啊!

      这么想着,秦奋换上轻便的休闲装,趿拉着拖鞋就出了门。

      定位是在附近的夜市,打个车约莫二十块,公交也就六个站的距离。等他下了公交找到他们吃宵夜的烧烤摊,秦子墨瞪大眼睛放下手里的烤串扑了过来——这衣服是不能要了,他想——然后稍一抬眸就看见靖佩瑶怔愣的脸。

 

 

07.

      “好巧。”

      秦奋故作无谓地冲对方招了招手,挣开秦子墨的怀抱落了座,看着后生体贴地起身为自己添一副餐具。

      半小时前进行着毫无实质内容与意义的聊天,以靖佩瑶的一句“晚安”作为结尾的两人,此刻正坐在同一张桌前吃烧烤,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尴尬。所幸有闹腾絮叨的秦子墨暖场,气氛倒也不算差。三两杯酒水下肚,三人就侃起了大山——从昨天的球赛到今天的午餐,从业务部的发展史到总经理的发际线。

      “哎,你们说韩沐伯要是知道他的人和竞争对手坐一块儿吃烧烤,我们仨谁会先遭殃?”秦奋这样调侃着,还作势要拍下案发现场发给韩沐伯。却没想到靖佩瑶正色庄容应了他:“下了班我就不是他的人了。”

      其实秦奋并未想把靖佩瑶当做“竞争对手的组员”来看待,工作上他也乐意提点一下这个看似木讷却也机敏的后生。可他们浅薄的交情没能为他多提供一条思路,来定义靖佩瑶这个人。缠覆的罗网虽不叫人气恼,却也有点儿胸闷,于是他皱着眉头故意去戳弄那张网,试图透过罅隙看看对面的光景。

      靖佩瑶多半也知道他没有排挤外人的意思,于是谈笑间不时扶住他持杯的手制止他大口饮酒。见他涨得难受,又不得要领地为他抚背顺气。

      过了晚间十一点,夜市的人烟逐渐稀少。档口关了一两个,酒足饭饱的夜归人赶着去坐末班车。最后秦奋凭着前辈的自觉把两个后生分别塞进出租车副驾驶和后座里,又自己屈身钻了进去。

      目送秦子墨下车后,秦奋偏过头向坐在自己左手边的靖佩瑶确认地址,却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先开到你家吧,我没喝多少。”靖佩瑶的答话总是不紧不慢,低沉的声线给人沉稳的错觉——要不是那句“我想睡你”给他的印象实在太深刻的话。

      “我也没醉,那点酒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

      “你脸都红了。”

      “你耳朵也红了啊!”

      僵持不下惹得司机也有些不耐烦,最后他们灰溜溜地在附近的路口下了车,决定吹吹风醒醒酒,散着步回家。

 

 

08.

      怎么就沦落到被出租车司机赶下车呢。

      秦奋望了望走在他身旁的靖佩瑶,忍不住发出意味难明的笑声。深夜的风有点凉,沿着敞开的领口灌进脖颈间,让他醺然的意识也清醒了几分。只是脚步不受大脑控制地虚浮着,偶尔趄趔两步,靖佩瑶总会适时地扶住他的手臂。

      “你刚才说的是那个小区对吧。”他指了指远处亮着几盏灯的楼房,“我在那边,好像也不是很远嘛。”

      “这么看的话,估计也就一公里吧。”靖佩瑶轻声应着,又唤他避开脚边的石子。

      “我们办公室也很近啊!”话音刚落秦奋就直想拍自己的脑门——这不废话吗!

      “嗯,有时候还能听见你和子墨说话的声音。”

      说这话时靖佩瑶的语调轻快了许多,落在夜色中的声线糅着不难察觉的笑意。这让他有些羞恼,也不知算是被吐槽了嗓门大,抑或是被秀了一把兄弟情。

      瑶哥,子墨。唤得倒是挺亲近的。

      这么想着,便也这么吐槽了:“你们俩很要好啊。”

      “我跟他是同期进来的嘛。不过也是最近才熟起来的,我比较慢热。”

      “哦。”秦奋意兴阑珊地嘀咕道,玩真心话大冒险时也不见你慢热。

      ——要了微信以后倒是跟我慢热起来了。

      约莫十来分钟后,两人先到了秦奋租住的小区门口。这会儿他也没什么心情逞前辈的颜面执意先送后生回家,大略叮嘱了句“回去小心”,便甩甩有些飘飘然的脑袋上了楼。

      “晚安。”

      楼道的声控灯亮起,皎洁的月亮落下树梢,靖佩瑶低沉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落在他身后。

      秦奋回过头望望淹没在墨色中高瘦的背影。楼道里没有风,隐隐生出一丝闷热来。声控灯暗下以后,他借着手机的亮光上了楼,并在一个对话框里敲了一句“晚安”。

 

 

09.

      “听说最近我们组的靖佩瑶和你们走得很近啊。”

      这天下午在茶水间休息时,收到了来自韩沐伯的信息,是带着一点儿酸味的陈述句。秦奋一边抿着咖啡一边吧嗒吧嗒敲着回信:“对啊!你们俩应该有代沟吧毕竟生理年龄差五岁心理年龄差二十五岁嘛!我跟他就没有代沟。”

      “可拉倒吧,你们姓秦中人别把他带坏了就行。”

      哪有!?收到回信的秦奋几乎要跳脚——是谁带的后生第一次搭话就说“我想睡你”的?他气呼呼地放下杯子,双手并用胡乱发出一堆表情轰炸对方。挨不住他的刷屏阵势,韩沐伯才回复道:“要是看上他了就直说,拿个像样的人手等价交换就行。”

      “谁看上他了!”他条件反射地反驳,意识到自己理解的“看上”与韩沐伯所说的“看上”不是一回事,又心虚地撤回了消息。

      “子墨给你咯。”

      “不了不了不了。”韩沐伯秒回了个拒绝三连,“打扰了大兄弟,告辞。”

      “你要我还不给呢!哼!”摁下发送键后,秦奋心情大好地搁下手机,重新端起了马克杯。仰起头才发现方才推门进来的是靖佩瑶,后者向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遇到什么好事情了吗?”靖佩瑶慢条斯理地接了一杯咖啡,醇厚的香气搭配温热的水蒸气是午后最好的提神饮品。轻抿一口后,靖佩瑶又若无其事地说道,“看你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韩沐伯说我在撬他墙角呢哈哈哈哈。”笑罢,秦奋指了指靖佩瑶,“他说我想挖你过来B组。”

      “你想要我吗?”靖佩瑶好像总是抓不住他的笑点,角度刁钻地追问着他。

      “也就是口头上说说而已,我们俩还真没从对方那挖过人呢......毕竟是工作嘛。平时......”

      “我不是说工作......”靖佩瑶生生打断了他的话。待他疑惑地回望,却又颓然地耸了耸肩,末了冲他礼貌一笑,端起杯子出了茶水间。

      不是说工作......那是说什么啊......

      他把马克杯凑到唇边,咖啡的热气熨上他的脸颊。

 

 

10.

      转眼又迎来每季度一次的公司聚会。餐桌上应付完各部门的领导干部,又是惯例的自发组织KTV环节。寻思着偶尔也去串串门交流一下同事情谊,秦奋便撇下自己小组的熊孩子们,推开了隔壁A组的门。

      大约是晚餐入腹的酒精开始起了作用,昏暗的包间与炫目的灯光闪得他有些睁不开眼。透过不堪入耳的歌声、骰盅碰撞的混响以及劝酒的喝声,隐隐约约听到一句“秦组长来串门了”。

      才刚坐下就领悟到自己做了个多么错误的决定。面前被推来一只酒杯,一个有些面生的同事为他斟满酒,没等他端稳杯子便与他碰了杯。于是他只能强迫自己无视指尖沾满的溢出的酒水,仰头一饮而尽。

      “砰。”酒杯一落桌面,便又有人自觉地替他满上。他认命地端起杯子,张望着找寻熟人的身影。唯一需要他单独敬酒的韩沐伯端着酒杯向他走来,角落里的那个男生好像是上个月才来的新同事,霸占麦克风的是五音不全的老油条。靖佩瑶呢?他借着纷乱的舞台灯胡乱扫视了一圈,在右手边隔着一人位找到了靖佩瑶。

      这个在上一次聚会闯进他们包厢信誓旦旦地说要睡他的后生,正越过中间的同事眉头紧蹙地盯着他看呢。

      意识到这一点,秦奋忍不住低头笑起来。

      韩沐伯过来后,坐在他右边的同事自觉地让了位。秦奋端起酒杯,听罢对方的“你悠着点,意思一下就行了”,勾着嘴角笑了笑,仰头把酒杯向唇边凑近。

      他举杯的右手果真被另一只手扶住——隔着中间的韩沐伯,靖佩瑶伸来的手搭在他的小臂上,轻微使力制止他灌酒的动作。澄澈的啤酒沿着杯缘溢了出来,细小的泡沫漫在他的手背上,嗞啦嗞啦跳着舞。

      他放下酒杯,同韩沐伯闲聊几句,便由着那固执的后生拉着他的手腕出了包厢。

 

 

11.

      “没有落下什么东西吧?”靖佩瑶紧紧拉着他的手腕,走在他前方一步,沉着声说道,“我送你回去。”

      “干嘛?我还没尽兴呢!”其实并不是挣不开,尽管嘴上唱着反调,但秦奋仍是好心情地任由对方牵着自己走。

      “你喝太多了,刚才聚餐已经喝了不少。”

      “我还没喝高呀!”

      不知是为了等电梯,抑或是为了他的强词夺理,靖佩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这让他们险些撞上彼此的额头。

      果真是个孩子,装出一副沉稳的模样,却是莽撞得很。秦奋忍不住腹诽道。

      “但你的脸都红了,耳朵也是。”

      靖佩瑶这么说着,用空着的手指了指他的脸,秦奋知道那儿泛着酒意熏染的薄红。

      他不禁莞尔:“你的脸也是啊。”

      “我没有喝酒。”靖佩瑶振振有词地反驳,末了又低声说道,“我是因为你。”

      这后生怎么净打直球啊!“我想睡你”也是,“喜欢就会想睡”也是,“想要你的微信”也是,“你想要我吗”也是,“脸红是因为你”也是。明明长了一张诚恳的脸,明明端了一副慢热的架子,却每每趁他不备打出一个漂亮的高速直球,让他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秦奋觉得自己的心脏一定是被那张用指甲盖划了潦草的比划拼凑出“靖佩瑶”三个字的收银纸包裹着揉成一团丢进了纸篓里。要不然他怎么会手脚僵硬呼吸都快上不来呢。

      “这个月我的业绩排第四哦......”靖佩瑶有些赧然地挠了挠耳朵,“上升了三十五个名次。”

      “要是下个月能拿第一的话——”这个慢热寡言的、在陌生人前不苟言笑的、像是随时会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淹没的后生,这个第一次对话就语不惊人死不休说想睡他的后生,此刻正红着脸说着与初印象截然不同的话。

      “要是下个月能拿第一的话,我能不能追你?”

 

 

12.

      “这次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啊?”

      “都是。”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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